分享经济下，非标准住宿的困境是什么？

出门旅行，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用Airbnb、小猪短租或蚂蚁短租等，体验的多样化、新鲜感，让一切看上去很美，但行业发展逢春尚早。在中国，分享经济下的住宿类产品屡屡遭遇困境，烦恼不少，由于观念、制度、运营模式等方面的不成熟，其发展过程中面临着诸多困难和挑战。

发力住宿业

分享经济以“协同消费”或“合作式消费”为人所知，其经济理念在于“人们需要的是产品的使用价值，而非产品本身，即使用所有权，而不占有所有权”，简言之“分享但不占有”。在分享经济模式下，个体间直接交换商品或物品、服务，有偿、公平地共享物力、人力等社会资源，彼此以不同的方式付出和受益，从而共同享受经济红利。分享经济的主要特征有：第三方借助信息技术创建一个平台；用户个体自由组合连接；或交易闲置物品，或分享知识经验，或为企业或单个创新项目筹集资金等；重构社会关系结构；改变生产制造协同方式。

住宿业是受分享经济模式影响的重要行业之一，在物权不发生转移的前提下，分享经济在住宿业的应用集中于中短期租赁领域。随着出行观念的转变，追求独特性、体验感、慢节奏已经成为更多人的消费着眼点。2008 年成立的国外线上平台 Airbnb 就以其独特的民宿体验成为分享经济的重要载体之一，它并不致力于提供标准而廉价的酒店，而倾向于提供设计唯一、体验独特、具有本地化、人情味丰富的产品和服务。在中国，分享消费观念的建立和 Airbnb 的崛起亦推动了一批短租平台的出现和发展。自 2011 年起，国内类似平台如 B2C 领域的途家网、C2C 领域的小猪短租、自在客、木鸟短租、蚂蚁短租等开始迅速发力，其同质点在于聚集零散闲置房源、提供特色定制产品、建立供需互动连接、具备业态嫁接空间。

直面挑战

一切看上去很美，但行业逢春尚早。在中国，分享经济下的住宿类产品屡屡遭遇困境，烦恼不少，由于观念、制度、运营模式等方面的不成熟，其发展过程中面临着诸多困难和挑战：

1.信任难以建立

分享经济是基于陌生人社会信用体系重建的过程，需要人与人之间产生信任共鸣，而在住宿业尤其是短租领域，由于供需两端均在发生交易连接前缺乏线下了解机会，因此要求双方高度互信。然而，没有保障机制的信任模式有其突出的安全盲点，Airbnb 在国外就发生过旧金山房东的房间被严重破坏的事例，之后 Airbnb 开始给房东提供保险，同时 Airbnb 也要求注册用户和房主都必须绑定自己的信用卡和实名社交网络账号（Facebook 或 LinkedIn）。在信任感缺失的中国，如何让房东相信房源被文明使用、需求端确认房源安全属实并没有成熟和统一的解决路径，房间损坏可以通过保险解决，但平台对供给和消费端没有可靠的审核方式，国内实名社交网络缺失、征信数据割裂、对陌生人信任感低均不利于业态的健康发展。这也就是为什么分享经济在中国住宿业的应用破冰于 B2C 领域，通过统一收录房源、统一的内装外装、统一线下服务，以平台对接消费者破除信任瓶颈，但其副作用在于管理和人工成本较高、房间设计单一、社交功能减弱，难以体现分享经济的价值所在。培育信任、加强保障在国内正处在一个逐步探索的时期，目前小猪的一手房源控制在 80% 以上，蚂蚁短租的《100% 有房计划》，都在持续为审核房源、建立信用而努力。

2.消费观念和习惯仍待培育

在欧美，短租已有上百年的发展史，分享模式下的 Couchsurfing 1999 年就进入消费者视野， “住在别人家”已经成为接受度很高的消费方式。而在中国，虽然相关调研报告显示，2013 年全国城镇家庭住房空置率高达 22.4%，但从国内的供给和消费端来看，接受分享式居住仍未形成成熟的消费观念和习惯。一方面，乐于把自己的房屋分享出来的人明显少于国外，资源使用者也不习惯“住在别人家”；另一方面，个性化或高层次房源的稀缺也不利于需求端的培育。在国外，豪宅分享并不鲜见，而在国内，由于目前目标群体集中为学生、年轻背包客，其消费动机仍为追求相对较低的价格，因此批量化处理的房源、经济型房源仍为主要消费对象。虽然不乏有 B2C 式的平台，但客人只与平台建立必要的沟通和联系，无法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影响消费黏度。因此，一方面高消费人群难以接入，另一方面，体验感低的产品难以让人产生情感依赖。

3.诸多法律问题尚待解决

在住宿业分享经济模式下，至少存在如下参与主体：平台（如 Airbnb 等开发的网站）、非标准住宿提供者和消费者。

对平台而言，合法性是其最大的法律问题。无论在中国还是在美国，住宿业都是严格受到特别监管的行业。依据我国的《旅馆业治安管理办法》及相关实施细则，只要是“经营接待旅客住宿” ，就属于旅店，就受该法律管辖，经营者需要有卫生许可证、特种行业经营许可证、消防许可证等多种执照，所涉及的管理部门包括工商、税务、公安、消防、食品卫生等众多行政执法机关。目前众多提供短租服务的平台是否具有上述资质显然存在疑问。治安隐患始终是悬在平台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由于目前的许多平台缺乏直接与公安系统联网验证的渠道，不排除某些不法分子利用平台提供的房屋便利从事严重违法行为或逃避监管的可能性，而一旦发生前述不法行为，平台很难置身事外。此外，违约或侵权问题也时有发生：各方在履约时除了受相关主体的主观意愿影响外，还受到各种客观因素的影响，房屋提供者或消费者违约或侵犯对方权益的现象不可避免（如房屋存在质量瑕疵或实际情况与宣传的某些信息严重不符、消费者损坏房屋等）。

对非标准住宿提供者而言，合法性也是其面临的主要法律问题之一。如私人住宅能否直接从事短租经营？从现有的法律规定来看，很难得出其符合法律规定的结论（如果不说其违反法律的话），即使此类住宅可以用于短租经营，但毋庸讳言，很多房屋在消防、安全、卫生等问题上并不符合相关法律要求。税收问题是另外一个主要的法律问题。除了平台直接作为房屋提供者外，很少有个体房屋提供者能够向消费者提供发票，这或许会将商务出行类重要客源拒之门外。与此连带的是营业税无法计核，如何监管、如何缴纳仍是“悬案”。职业定位亦是经常被忽视的法律问题。非标准住宿提供者是平台的雇佣者还是自我雇佣者（自由职业者），不同的属性决定了不同的法律保障。当然，对房屋提供者而言，治安隐患、违约或侵权问题也是其面临的风险之一，此处不再赘述。此外，从房屋使用性质方面看，我国法律法规明确规定住宅不能作为商业用途，商用和民用的水电等能耗费用有明显差异，以民用能耗标准降低出租成本，这对商用类公寓难言公平，客观上扰乱了市场的公平竞争环境。

对消费者而言，被侵权风险是其面临的主要法律问题。如上文所述，由于平台缺乏甄别非标准住宿提供者及其提供的房屋质量的意愿或能力，消费者的人身或财产经常会受到侵害，相关事件时有发生。违约风险也是主要法律问题之一，

消费者经常会发现平台所提供的信息或非标准住宿提供者所做出的承诺与实际情况相差甚远，而消费者很难让对方赔偿违约所造成的损失。此外，消费者信息泄露以及随之可能带来的纠纷与不利后果的风险也越来越需要引起重视。

烦恼如何消除

对于分享经济模式下住宿业所面临的上述问题，笔者提出如下应对构想：

1.调整或制定相关法律法规

相关方应当根据社会现状及发展趋势，积极推进相关立法，界定分享经济模式下住宿业从业者（平台、房屋提供者以及其他中介）的资质要求、行为模式和法律责任，为住宿业各个参与主体划定权利边界，规范各方的行为。虽然在国务院近期发布的指导意见中，将“客栈民宿、短租公寓、长租公寓”类的非标住宿定性为生活性服务业，拟在多维度给予政策支持，但具体政策尚未出台。此外，就监管模式而言，应借鉴广告业以及互联网业的监管经验和立法模式，即将平台作为主要被监管主体，再由平台辅助行政主体监管房屋提供者以及消费者的行为（这种模式有利于提高行政主体的监管效率，但对平台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需要平台有足够的资源、能力和意愿才能胜任该等要求）。需要指出的是，鉴于非标准住宿还缺乏统一的消防、安全、卫生标准，立法应当强制要求所有非标准住宿均应当符合相应的最低标准，并强制要求及时消除相关隐患或在一定时间内进行翻新，否则就丧失资质，以保证消费者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2.完善社会征信系统

分享经济之所以在美国能够获得长足发展，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美国社会的信用系统相对完善，没有信用或信用存在污点将给其社会生活带来极度不便，因此各参与主体非常珍视其良好的信用记录。反思中国，由于缺乏完善的社会征信系统、违法成本低，导致在分享经济模式下住宿业中侵权、欺诈等现象时有发生，甚至出现治安或犯罪事件。政府应当加快推进社会征信系统建设、加大失信人员的法律责任，平台也可以与社交媒体或其他民间征信系统合作（如小猪短租和支付宝旗下的芝麻信用合作，利用后者的信用评级，给高信用分的客户提供免押金的服务），使各参与方能够对其他方的行为进行客观点评，从而消除“伪币驱逐良币”的不良状况。

3.构建为非标准住宿提供者服务的组织

分享经济理论的意图是将闲置的资源进行积极利用，从业者更多的是兼职而非全职。但在分享经济模式下，越来越多的非标准住宿从业者把出租、管理自己的房屋当成是全职的工作，既有的组织无法解决这些人的就业培训和互助保险福利。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借鉴美国的互助团体自由职业者联盟（Freelancers Union）的经验，以社区或行业（如民宿业主）为基础构建对住宿业从业者提供服务的组织，以解决政府在此问题上无法提供足够公共资源的难题。如果非标准住宿从业者的职业定位这一挑战能够得以解决，则非标准住宿业获得长足发展就有了充足的人力资本保证。

4.鼓励购买相关保险

购买保险是防范风险的一个重要手段和措施，对于非标准住宿业各参与主体（包括平台和消费者）来说，以较小的经济成本购买相关保险以弥补或有损失，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某些平台如小猪短租已经采取该类措施。

5.强化法律意识

社会应当树立和强化法律意识，非标准住宿业各参与主体应树立守法经营、诚信纳税、依约履行合同义务的习惯，摒弃法不责众的侥幸思维。在美国，Airbnb 为所有的业主扣缴申请所得税，国内的短租平台或许可以考虑借鉴 Airbnb 的经验，和税务机关建立联动体系，自动为业主申报个人所得税。